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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区故事长者故事

一张世界地图,一段中国石油人往事

2022年10月25日

“我们是2019年10月住进来的,在这过了三个春节,三个春节都赶上了疫情封闭管理,这对管家来说压力很大。但我们的管家、社工责任心都很强,在封闭期间陪着我们。很多员工100多天都不能回家,天天组织社区活动,把老人的积极性、热情都给调动起来了。在那些有家难回,有亲人难见的日子里,他们让我们不感到孤独,反而觉得生活特别充实,也觉得这些孩子是那么暖心。”

假如翻开中国地图,将中国所有重要的产油区用一条条线连接起来,你会发现这是一幅横贯祖国东西近4000公里和南北3000多公里的壮阔画卷。假如再翻开世界地图,将所有中国参与和考察的海外石油项目标注出来,这将是一张更加磅礴的横跨五大洲的中国海外石油工业发展宏图。王永杰和杜红旗就是这幅漫长画卷的亲历者和创造者之一。

如今,“贫油”再也不会成为中国石油工业的标签,石油大会战、海外石油勘探开发成为中国石油发展历史书页中的辉煌一笔,但对王永杰和杜红旗夫妻俩来说,这不是历史,而是掺杂着青春与汗水、爱情与成就的鲜活人生回忆。

从实习生到石油勘探开发专家

20世纪60年代中苏关系紧张,中国石油学院毕业班的党员干部一律奔赴边疆,支援国家建设,王永杰就是其中之一。

位于新疆的克拉玛依,是维吾尔语“黑油”的意思,这是新中国发现的第一个大油田,是中国甩掉“贫油”帽子的第一个转折点。开赴克拉玛依的火车上,几个回家探亲的油田职工大谈条件艰苦,什么大风把屋顶掀掉半个角,人不能站,只能爬;什么冬天在外面小便得带个棍,要不人就容易被风吹倒。但王永杰听完特别感兴趣,他出生在陕西蓝田县一户贫农家庭,从小跟着父亲糊灯笼、挑担、割草、喂牛,吃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,“好男儿志在四方”。

克拉玛依培养了中国最早一批不怕苦、不怕累的石油人。王永杰先是在采油队实习,不分昼夜在一望无尽的戈壁滩巡井,有次早上起晚了,错过班车,他毫不犹豫穿上老毡筒,披着老羊皮,踏着厚厚的积雪,深一脚浅一脚走向采油站,事后被指导员严厉批评:“如果碰上狼群怎么办?”他一想,才觉得后怕。采油队实习完,他又被调到注水站,一个人在零下30摄氏度的井场值班。

1970年,一批干部被抽调支援其他油田,王永杰同200名干部职工家属一道,从乌鲁木齐奔向湖北江汉油田。到了鱼米之乡,工作艰苦如常。冬天手脚冻裂,夏天蚊子像要把人吃掉。王永杰终生不会忘记1970年3月12日那天,天上打着雷,下着大雪,地上一片泥泞,工人在长江的船上徒手搬重型设备,雨水汗水交织,衣服贴在身上,发霉发馊。

从采油队、注水站到地质连、勘探排,摸爬滚打了10年,王永杰成了货真价实的“铁人”。更重要的是,10年一线会战经验,他逐渐摸索出如何做好石油勘探开发这门高技术、高风险、高回报工种——要有耐心、韧性,更要有奋斗、开拓的精神,以及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。

1972年,王永杰所在的团被调到资源更丰富的山东胜利油田临盘指挥部。胜利油田曾是中国第二大油田,临盘就是其中一部分,其中“临”指山东临邑县,“盘”指临邑县盘河镇。调到临盘不久,地质连发现了新油田,原油储集层物性差但油质好,时任石油化学工业部长康世恩决定用压裂法改造油层物性。王永杰是临盘地质综合组组长,从新油田发现到投产再到压裂会战,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地下地质情况。

改革开放后,中国石油工业进入全新发展时期,王永杰多年的石油勘探开发技术和实践经验积累,终于迎来爆发时刻。4年里,他从工程师一直升到临盘采油厂厂长。管理一个远离总部、规模庞大的边远采油厂并不容易,王永杰刚走马上任,就有不明就里的群众不服,他不慌不忙打出三张牌:

一是狠,20世纪80年代是中国社会思想一段混乱的时期,有次两名职工打架,电工用起子捅进维修工手心一寸多深,他当晚开职工大会,电工被公安局当场拘留,震动全体职工;

二是准,他主持干部大会和职工大会,讲话底气十足,层次清晰,从不超时,干部职工都爱听;

三是严,有次他不在家,职工托他办事,带着礼品放他家里,第二天,他提着东西到会场,对所有人说:厂长是一厂之长,就是为大家办事的。

由此,这个边远采油厂罕见地出现了政治安定团结、年年超额完成任务的好局面。1986年,他又被任命为胜利油田会战指挥部副总指挥。他的脚步更匆忙了,把胜利油田13个采油厂一个个调查遍,找到问题和突破口,被推荐在石油工业部全国会议上推广生产经验和做法,还获得国务院授予有特殊贡献的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奖牌。

能力越大,责任越大。1990年年底,他被调到天津的大港油田,担任党委常委兼常务副局长。这又是一根“难啃的骨头”。4个采油厂,年产油量只有280万吨,年年完不成任务。他多次组织投产会战和技术改造,两年后年产达400万吨,同行赞叹“王局长你有什么神机妙算,走到哪里,哪里的原油产量就不断涨。”他心里很清楚,不过是一步一个脚印勘探调研,发现问题,解决问题罢了。

20世纪90年代,中国石油事业发展重心从开发转移到经营,而天然气作为后来的石油主业之一,当时一直疏于管理。稳住油田产量后,王永杰着手解决“重油、轻水、不要气”的思想认识问题。他推动成立大港油田天然气公司,实现天然气生产、集输、处理、管理、销售一条龙。这是全国18个油气田中的第一家。

1994年,王永杰突然接到一个总公司来电。中原和大港油田在巴基斯坦的道路施工进度缓慢,导致当地政府要求终止合同,拯救项目的任务再次落到“解决问题先生”的头上。他火速赶到施工营地考察现场,与管理人员座谈,很快理清主要原因:一是负责人住在远离营地的别墅,只遥控指挥;二是施工队伍不熟悉国际工程施工程序;三是施工机具质量不行;四是现场人员缺乏质量意识。他果断采取措施:撤销项目经理,所有项目部人员搬到施工现场工作;停工三天学习国际工程施工秩序;重新购买机具,改善职工宿舍和生活。很快,施工进度明显加快,当地政府十分满意。这也为王永杰日后近二十年的“海外勘探开发之旅”做了铺垫。

铁骨柔情,海外争光

如果要问这一生最幸福的是什么,王永杰会说,那就是后半生与夫人杜红旗的结合,建立了幸福的家庭。

王永杰与杜红旗的相识始于大港油田。刚从胜利油田调到大港油田时,王永杰有一次在油田宾馆吃饭,有位女同志引起了他的注意,高挑的身材,挺直的腰身,嘴角两边总有一对深深的、十分好看的酒窝。这就是大港油田宾馆总经理杜红旗。

后来大港油田要在宾馆开全国油田开发现场会议,无意中再次制造了两人的接触机会。聊的多了,慢慢知道对方都是内心深处追求爱情的人。杜红旗父母是山东胶东人,都是一九三七年先后入伍的老革命,有良好的家庭教育。在当时的环境下,两人的感情遇到重重阻碍,但他们商定,就是回农村、去新疆,也不离不弃,抗争到底。幸运的是,两人还是在大港幸福地结婚了。

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,石油工业部想把王永杰调到吐哈油田。他不怕再去西部,但如果这样安排,家庭怎么办?于是主动申请到中原油田。“树挪死,人挪活”,他心想,你们就等着瞧吧,王永杰走到哪里都是铮铮铁骨,是风浪不弯腰、艰难拖不跨的男子汉。

当时中原油田原油产量只有400多万吨,而且年年下滑。为提高职工的工资福利 ,王永杰提出油田除重主业原油产量外,最关键的是,要把主业之一天然气生产纳入正轨;多种经营统一管理,成立服务公司,召开大规模经营展销会,统一产品规格;亲自到西北五省的中原油田施工队伍调研慰问,现场办公,解决职工的生产生活问题。铁骨男儿在旧地图上闯出了新天地。

1995年,根据国家“两种资源,两个市场”的战略部署,开启了中国石油的海外石油勘探开发之旅。两伊战争期间,伊拉克受联合国制裁,无力偿还对中欠款,对方兵器部提议用原油置换,中方要选一名干部到伊拉克搞勘探开发。这个人必须能代表中国石油勘探开发水平和能力。部党组一致商定,派王永杰去。“他会搞勘探开发,会搞石油上产,胜利油田、大港油田就是很好的例子。”

伊拉克项目是第一个海外石油勘探开发的合资项目,王永杰被任命为总经理,组织项目合同谈判、编制开发方案,对伊拉克石油部技术人员做培训。可惜由于美国禁运和封锁,项目不能按照合同实施,只能常年组织技术培训。

如果说伊拉克项目是小试牛刀,苏丹石油项目就是货真价实的为国争光。20世纪80年代,美国雪佛龙石油公司在苏丹投资开发油田,没想到被苏丹反政府武装杀害了五名雪佛龙员工,美国人就此退出苏丹,把油田卖给加拿大石油公司。后者缺乏资金,就联合中石油、马来西亚和苏丹政府共同开发。作为项目的中方总顾问,这对伉俪又赴苏丹,根据领导的意见,杜红旗照顾老伴儿的生活起居。王永杰每天往返奔跑上百公里,很快分析出工程的关键节点是长输管线和尼罗河管道穿越——1506公里的管线要穿过丛林、沼泽、沙漠和高山,还要穿越宽阔的尼罗河河道。

王永杰来之前,尼罗河穿越失败过一次。第二次穿越,工人扩孔两次后,对是否回拖产生了分歧。为防止钻孔在河心裸眼坍塌造成第二次失败,王永杰听完情况后大胆决策,立即回拖!一直工作到凌晨两点,回拖成功!中方人员鸣放鞭炮,苏方保安对天射击庆祝,这个场面第二天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时段播出。

退休后,王永杰仍被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聘用,继续组团考察了多个国家的油气项目,西亚的约旦、西非的加蓬,东非的埃塞俄比亚,还有俄罗斯、哈萨克斯坦、文莱、巴基斯坦……,尤其是穿过太平洋、美国休斯顿、迈阿密到秘鲁,到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塔拉拉油田现场考察,运用中国技术使原油产量获得高产,当地政府的电视台和报刊头版头条作了“中国的技术真管用”的报道。

在他的生活中,他说夫人是他的“保护神”,曾经无数次,在王永杰身体出现“危机”时,杜红旗总是第一个发现,并陪伴守护在身边,精心照料。这位中国老石油人口中的“杜姨”,无论跟海外员工家属还是同事,都相处得很好,有时还带有男子汉的气度。有一年王永杰到陕北处理中原和长庆油田职工打架的问题,车子刚到采油队门口,就被工人重重围起来,扬言要掀翻车子,这时只听杜红旗一声怒吼:“谁敢动车子!我们是来看望你们的!往后退!”当时就把闹事的工人给镇住了。这个平时看着文弱、儒雅的女性,关键时刻竟然这么厉害!

铁骨柔情,这对石油伉俪为中国石油事业海外探索增添了无数光辉和轶事。

是铁面干部,也是深情男儿

1986年10月,石油工业部一纸文件,任命王永杰为胜利油田副总指挥。

消息传到家乡,几位亲属带着妻子、孩子等20多人找他,要在胜利油田参加工作。王永杰严厉地批评了他们:“胜利油田不是咱家的胜利油田,也不是咱村的胜利油田,它是国家的胜利油田!”然后把他们都劝回了老家。

铁面干部大公无私,却也心系职工。主持大港油田工作期间,油田职工多年饮用高含氟地下水,容易骨头变形,有的职工子女已经出现大黄板牙,这是氟中毒的初期症状。王永杰多方奔走,引滦入港,终于让职工喝上了放心水。

油田办公区盐碱腐蚀超标,当时政策却不允许盖楼堂,他就借着时任副总理邹家华“从实际出发应该改善”这句话,一边向上级写申请,一边加紧施工,让干部职工能在宽敞明亮的办公楼工作。

主持伊拉克石油项目期间,国际环境导致进展受阻,王永杰考虑到公司员工前途,就与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国际合作局商量,把大部分员工调离伊拉克,到拉美、中亚等石油项目工作。这群骨干到其他项目后,各个被委以重任。在伊拉克工作近10年,王永杰最为自己带领出的职工的成长而欣慰。

铁面与深情,王永杰的独特两面体现在日常做人,也融化在做事点滴。他坚持石油生产开采中的唯物论和辩证法,就像胜利油田,再忘我拼搏,也无法超越大庆油田产量,科学就是科学。后来胜利油田的产量也证明了王永杰的判断。

但当回忆起近四十年前的往事,老爷子眼中依然充满着激动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拼了命也要努力追赶大庆油田产量的时代。

从新疆克拉玛依到湖北江汉石油大会战,再到山东胜利油田、天津大港油田、河南中原油田,从北到南,从东到西,再从国内到海外,哪里需要,王永杰就愉快地到哪里去,服从组织分配,全身心投入工作中。即使经历了20世纪石油大会战的慷慨豪迈,如今他的内心依然淳朴:“咱不是什么名人,更不是什么伟人,咱仅仅是一个从黄土地中来,回黄土地中去的十分平凡的普通人。”他与杜红旗携手冲破重重阻碍,面对中国石油事业拓展和海外勘探开发的风风雨雨,也正是一代中国老石油人自力更生、讲求科学、为国争光的精神的最佳写照。

在当前俄乌冲突的背景下,石油再次成为关系国家安全与未来的关键命题。历史与现实的交映中,中国老石油人的铮铮铁骨,正在重新焕发荣光,激励更多国人学本事,涨才干,为国争光。